记者 任震宇
近日，北京消费者何女士向《中国消费者报》“3·15消费者之声”投诉称，孩子用她的华为手机给“三国·一统天下”游戏充值了1300多元，其间未进行实名验证。《中国消费者报》记者体验调查发现，一些游戏通过“快应用”等软件允许第三方账号身份以默认通过的方式登录游戏账号，可能导致未成年人防沉迷机制难以发挥作用。
消费者投诉
孩子用家长手机充值玩游戏实名验证成虚设
何女士称，今年2月，自家13岁的孩子向其借用手机下载一款软件。几个小时后她拿回手机发现，微信和支付宝有扣费信息，不到10分钟一共扣除了1300多元，收款方是华为软件技术有限公司，扣费去向是给“三国·一统天下”游戏充值。
何女士询问得知，孩子用华为手机自带的应用市场下载APP时，看到页面推荐的热门游戏就点进去玩，由于一直输，游戏又显示可以通过充值获得道具或提升升级速度，便根据提示多次充值。
何女士验证发现，华为手机自带的应用市场首页滚动条里确实有一款“三国·一统天下”的游戏，点击后无须下载即可直接进入游戏界面。该游戏属于应用市场里的“快应用”，其和微信小程序一样，直接点开就能使用，是国内多家手机厂商基于硬件平台共同推出的新型应用生态。
何女士告诉《中国消费者报》记者：“通过‘快应用’玩游戏，登录时默认使用者就是机主本人，没有考虑到未成年人使用家长手机玩游戏的可能，没有相应的验证程序，比如人脸识别等。如果孩子知道支付密码，就能给游戏充值，这让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措施形同虚设。”
国家新闻出版署2021年发布的《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切实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要求，严格落实网络游戏用户账号实名注册和登录要求。所有网络游戏必须接入国家新闻出版署网络游戏防沉迷实名验证系统，所有网络游戏用户必须使用真实有效身份信息进行游戏账号注册并登录网络游戏，网络游戏企业不得以任何形式（含游客体验模式）向未实名注册和登录的用户提供游戏服务。
记者体验发现
用“快应用”玩游戏默认手机账号登录
华为手机的“快应用”是否如何女士所言？除了“三国·一统天下”，其他游戏是否也默认账户登录并充值？《中国消费者报》记者进行了实际体验。
记者通过“快应用”点击进入“三国·一统天下”，看到“华为联运游戏服务声明”称该服务需获取账号、设备、网络、应用信息，以及主动上传的数据。点击“同意”后，进入华为账号实名认证界面，根据其要求需要验证身份证或eID身份电子证照。记者选择“eID身份电子证照”后直接进入“华为钱包”界面，点击“同意”后进入“开通eID”，根据界面显示，eID授权方式和华为支付授权方式共享，点击“开通”后显示需要对身份证进行识别。
记者登录“华为钱包”账号，重新进入应用市场的“快应用”界面，“三国·一统天下”显示“用过”。点击后，第一次进入时华为账号实名认证的界面没有出现，而是显示“您的华为账号已实名验证”，可直接进入游戏界面。
进入游戏界面后，记者找到“充值”选项，显示可选择微信、支付宝、华为钱包等支付方式。记者点击微信充值，直接进入充值页面，只要输入支付密码就可完成充值。
第二次体验，记者先退出华为账号再重复以上步骤，在点击“快应用”“三国·一统天下”后，弹出华为账号实名验证的页面，若不登录华为账号，无法进入游戏。
第三次体验，记者选择了另一款游戏“全民枪神：边境王者”的“快应用”。在登录华为账号的状态下，可以直接进入游戏界面并自动登录。而未登录手机华为账号时，同样需要实名验证。
第四次体验，记者没有使用“快应用”，而是从华为应用市场下载并安装了“三国·一统天下”和“全民枪神：边境王者”两款游戏。启动游戏后，均弹出界面申请获取华为账号个人信息，包括头像、昵称及是否成年，只要点击“允许”就可登录游戏。随后，记者又进入充值界面，选择支付方式后，同样只需要输入支付密码即可完成充值。
经过多次体验，记者发现，只要华为账号或华为钱包账号处于登录状态，游戏的“快应用”可以直接登录，不需要进一步验证身份。如果是下载安装游戏，会多一道身份验证程序，但同样默认使用手机华为账号的身份。无论哪种登录方式，都没有要求玩家进行人脸识别或输入身份证号等其他身份验证。
企业回应
默认手机账户登录玩游戏是企业通行做法
何女士认为，孩子只有13岁，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其充值行为未得到家长同意，属于无效的民事行为。因此，其根据收款记录上的收款方名称，向华为软件技术有限公司提出退还充值费用的要求。
“华为软件技术有限公司客服回应称，一共充值1353.9元，其中部分已经转给了‘三国·一统天下’的运营企业，只能退还900多元。”何女士不能接受，“对方根本没有说明为什么未成年人可以毫无障碍地登录游戏并充值，他们有没有尽到审核义务？”
《中国消费者报》记者通过“企查查”查询发现，华为软件技术有限公司由华为技术有限公司全资持股，其业务主要包括从事软件及通信相关领域产品的研发、制造、销售、服务等。而华为应用市场显示，“三国·一统天下”游戏由北京开心人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开发。
《中国消费者报》记者通过多种渠道联系华为软件技术有限公司和北京开心人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求证核实有关情况。截至发稿时，北京开心人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没有回复。
4月23日，华为软件技术有限公司工作人员回复《中国消费者报》记者称，华为游戏平台已经按照《未成年人保护法》《关于进一步严格管理切实防止未成年人沉迷网络游戏的通知》等法律法规要求落实了账号实名制要求，接入了网络游戏防沉迷实名验证系统，并按照相关要求对未成年人游戏时间、充值金额进行管控。
“和其他品牌手机一样，华为手机账号在注册时已经进行了实名验证，并用这个账号管理用户个人信息，包括授权登录游戏，这也是业内通行做法。”华为软件技术有限公司工作人员表示，“不过在支付环节，依然需要用户输入密码或使用指纹、面部识别等方式。也就是说，未成年人要给游戏充值，必须知道家长的支付密码，用华为账户登录游戏但不知道支付密码，是无法完成支付的。”
对于记者提出“默认账户登录让未成年人得以绕开防沉迷机制”的问题，工作人员表示，默认手机账号登录是为了给手机用户提供方便，账号和手机使用者应该是同一个人。未成年人使用家长手机，用家长账户默认登录游戏，其实是一种“例外”，如果为了少数“例外”提高验证门槛，则会给更多消费者常用的场景增加障碍。
专家观点
使用默认账户登录应进行身份复核验证
《中国消费者报》记者在新浪黑猫投诉平台上查询发现，以“华为+游戏”为关键词，搜索到3884条结果，内容包括未成年人用家长手机玩游戏充值、退款困难或只能退还部分充值款等。搜索“未成年+游戏充值”关键词，得到30439条结果，涉及苹果、华为、OPPO、VIVO、小米、荣耀等手机品牌以及游戏运营商。
北京市法学会电子商务法治研究会副会长、中国政法大学传播法研究中心副教授朱巍告诉《中国消费者报》记者，为了保护未成年人，我国要求网络游戏必须建立未成年人防沉迷机制，其中包括严格的真实身份认证制度。《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七十五条规定：“国家建立统一的未成年人网络游戏电子身份认证系统。网络游戏服务提供者应当要求未成年人以真实身份信息注册并登录网络游戏。”
如果游戏的“快应用”“小程序”允许第三方账号身份以默认通过的方式登录，可能会让未成年人防沉迷机制难以发挥作用。因此，第三方授权登录游戏必须进行单独的验证，也就是复核验证，不允许直接默认某个账号通过，而是多重认证。这种模式在第三方账号登录过程中尤为重要，因为第三方账号登录只能认定原来母账号使用人，实际使用人可能是其他人。因此，在食品安全、未成年人权益保护、电子商务消费等领域，必须要有复合验证模式。一方面，这是对未成年人权益的保护；另一方面，游戏涉及相关充值、数据抓取等业务，如果默认手机账户登录，没有实际对应使用者，会产生很多问题，比如未成年人瞒着家长高额充值等。
朱巍指出，应用商城作为“快应用”分发平台，应该建立通畅的投诉举报渠道，家长发现存在未成年人可不经过身份验证玩游戏等问题，可以进行投诉、举报，应用商城也应尽快处理。
（任震宇）
